『番外一』林奚向：我曾想过你的样子-三一pve

       灯花如泄，月华如水。
      林奚执着笔伏在桌前，将近来她与济风堂的大夫们新研制的药方记载在纸上，研墨、蘸笔、铺纸、描图、注释......直到杜大夫来敲她的窗子，林奚才发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些个时辰了，将至三更。
    “知道了杜大夫，我马上就休息。”林奚出声说道，低下眉细细的描完最后一痕，方才舒了一口气，搁下了笔。这个方子她花了不少心思，药效快，药材又比较好得，且少有不良反应，定能为更多病者送来福音。
      想到这里，林奚不觉微微勾了一抹微笑。
    “你笑了?原来你也会笑啊?”
      少年干净爽朗的声音突兀地响在了她的耳畔，林奚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果然微微扬着。她脸一红，连忙将手放下，不敢再多想什么。
      犹豫了好一会儿，林奚终于还是解下了颈间的长命锁，就着微微摇曳的烛花，细细把玩着这个小玩意。
     与萧平旌不同，林奚自小便清楚地知道与自己有着婚约的那个是谁——长林二公子。
      由于身份的特殊性，这位从小受教于琅琊阁的二公子一直是民间众人茶余饭后一个不错的话题，因而在林奚真正遇到萧平旌之前，其实早已从各色人物的口中听说了关于他的好些事迹。
    “诶，你们可曾听闻，皇上想给长林二公子指婚，被老王爷以旧日婚约推辞了！”
    “什么?二公子还有桩旧日婚约?”
   “是了是了！早就听闻二公子性情开朗大方，形容俊俏又武功盖世。长林府择媳一向苛刻，去世的老夫人，还有世子妃蒙氏，哪个不是兼才兼貌的?倒不知是哪家姑娘有这个福分呢！”
    “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林奚一边在灶前为汤药扇着风，一边假装不在意的听着那两位年轻女大夫的谈话，药草的香味杂糅在空气间，伴着林奚淡淡的惆怅。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生的什么模样，又是个什么样的性情?
      虽然在师父试探性的问她对于长林二公子有何看法时她只是平淡地说自己未曾介意过那位公子，自然也并不存在关于他的任何想象，但那到底是自欺欺人罢了。
      林奚清楚，自己还是在乎的。
    “林奚！”少年提着一个盒子笑嘻嘻地向自己奔来，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加忌讳地叫自己的闺名，这种事也就他做得出来。
    “怎么。”她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却已习惯性地将面前的药草轻轻挪开，给萧平旌留出了一方空间。
      而萧平旌这个没心没肺的也毫不客气地往自己对面一坐，他将盒子放到桌子上，说道：“你说嫂子怎么就对你那么偏心，我这刚从外边儿回来，还没来得及落座呢，她就把盒子往我手里一塞打发我过来了。我回来这么些日子，大嫂给我做的糕点还没你多呢......”
       萧平旌一开口便停不下来，从世子妃的糕点说到他大哥，顺便抒发了一把自己对于萧平章与蒙浅雪一天到晚在他面前腻歪这种行为的强烈不适；又说到了老王爷的偏心，以及他前两天又因为犯了一点小错误挨了老王爷一个时辰的骂；又说还是琅琊山的日子快活，他宁可去帮老阁主摸一百块寒晶石也不想在金陵城多待上一天......他说，林奚便只听着，不打断，也不回应，只是自顾自的忙着自己的，萧平旌也习惯了林奚这样，知道自己说的林奚其实都听进去了，便说的更欢了。
      连续叨了好一会儿，萧平旌也累了，便用手撑着下巴不再说话，只是盯着林奚看。
      林奚被萧平旌盯得很是不自在，并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耳垂开始微微发烫，她怕萧平旌看出什么端倪来，便连忙别开脸，假装平静地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萧平旌乐呵呵地笑了，露出一角小小的虎牙，他依旧盯着林奚看：“林奚，阳春三月，桃之夭夭，一起去赏个花吧。”
      林奚背过身去不看萧平旌，将心底浮藻般乱糟糟的心绪压了又压，淡淡的回答道：“不去。”
    “为什么！”萧平旌又恼又沮丧地问道，林奚不用看也能想象萧平旌此时写在脸上的憋屈与不甘心。
      想到这里，林奚不觉觉得有些有趣，偷偷笑了一下，说道：“春疫新增，济风堂这边抽不开身。”
      这话一说，萧平旌又不是个无理取闹的，自然是无话可说。他委屈又幽怨地看着林奚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又抱怨：“林奚，你怎么老是对我冷冰冰的呀。”
       林奚轻轻白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起身从阁子里取出了一个红色的小药瓶，放在桌上：“这次春疫严重，这瓶药你拿回府里预防着。”顿了顿，终究还是从袖子里掏出另一个蓝色的药瓶：“你不是怕苦么，这个瓶子里的药我多配了一味冰糖，药效没红瓶子的好，不过想来你身体强健，也足够了，拿着吧。”
       得了甜头，萧平旌立即将愁容一扫而尽，重又笑得没心没肺了：“我刚刚跟你闹着玩儿呢，知道你心疼我。”
      瞎说什么！林奚刚刚凉下去的耳垂迅速回温，她心一横，只当没听见这话。
      萧平旌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收好，跳上前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大声说道：“林奚，谢谢啦！我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济风堂的大夫病人们听见了，也不说什么，只是面面相觑会心一笑，自然也不会揭穿，他们素来稳重的堂堂济风堂少堂主，已然烧红了耳根子。
       又是深夜，风吹草动，林奚坐在桌前，看着跃动的烛花，恍了神。
     “嫁给从军之人，送他出征，日夜煎熬的感觉.......娘只希望你可以找一个厮守终生的人。”
       林奚皱了皱眉，她知道，娘刚说的是为了她好。
       林奚又想起刚遇见萧平旌不久后他无奈又幽怨地抱怨过的一句话：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的一举一动，你总能想到坏的方面去。”
      她一怔。是了，她自然清楚萧平旌那份单纯又真挚的善意，自己本不必如此小气和做作——为什么呢?
      林奚微微垂下头去。
      大概，是因为怕他不好。
      大概，是因为怕他太好。
      母亲的话依旧萦绕在林奚耳畔。
      倘若我说，我心甘情愿呢？
      早春的夜仍带了些凉意，一天的忙碌下来，林奚也有了些许乏意，她起身去关门，打算歇息。
      然而当她站在门口时，不禁愣住了。
      一束粉红动人的桃花，静静被搁放在玄关，灼灼其华。